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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亡灵LOS OLVIDADOS 18

卡洛斯·鲁依兹·萨丰Ctrl+D 收藏本站

他无须回头就知道他们正在跟踪。过了转角,费尔南迪托沿着大教堂大道往前走,他回头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瞥见他们。从他一走出警局大门,这两个身影就一路尾随。他加快脚步,尽量挨着阴暗的门廊快马加鞭,直到广场尽头。到了这里,他在一家已打烊的咖啡馆遮棚下驻足片刻,确定安达亚那两个爪牙并没有跟丢。他可不想把这两人引到家里,更不能让他们找到阿莉西亚的住处,于是,他决定带两人来一趟巴塞罗那观光区夜游,希望他们会因为疏忽或疲倦而中计,幸运的话,说不定能甩掉他们。

他朝着波达费里沙水泉前进,并刻意在马路正中央大步走,高调醒目有如靶场上的靶心。夜深时刻,路上几乎不见人影,费尔南迪托悠闲漫步,偶然和某个醉汉擦身而过,也碰见了夜间巡守员,还有常在街上闲逛的失意灵魂,这些都是在巴塞罗那街头巷尾晃荡到天明的熟面孔。他每次回头凝望,总见到安达亚那两个走狗依旧紧追在后,始终和他维持着同样距离。

抵达兰布拉大道时,他一度考虑拔腿就跑,试图在拉巴尔区的蜿蜒巷弄间藏身匿迹,但他有自知之明,凭那两个警察的矫健身手,他这小伎俩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他决定沿着兰布拉大道继续走,不久即来到博克利亚市场入口,一排货车已经停在那里。在四处高悬的灯泡映照下,市场内一大群工人正忙着卸货、搬货,让摊商接下来几天有足够货源。他不假思索地混进货箱堆,身影融进了在走道间奔波的工人。接着,费尔南迪托自认已脱离跟踪者视线范围,随即跑向市场后方的空地。市场雄伟的拱顶成了佳肴美馔的殿堂,世间各种香气和色泽在此汇集,把这里变成了安抚全城胃口的伟大市集。

他一路看见一箱箱新鲜蔬果、堆积如山的香料和罐头、装满冰块和鲜活鱼货的大箱子,还有铁钩上血淋淋的鲜肉。穿梭其间的是满嘴咒骂、持刀剁肉的肉品摊商,此外,处处可见穿着高筒胶鞋的小伙子和蔬果菜贩。总算到了市场后门,门外空地堆满了空木箱。他赶紧跑到木箱后面躲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市场后门口。约莫过了三十秒,依旧不见那两名警察出现。费尔南迪托大大松了一口气,漾起轻松的笑容。只是,焦虑即刻重返。两名警察从市场后门探头张望着空地。费尔南迪托缩进阴暗里,迅速溜到圣十字医院旧址旁的小巷,朝着卡门街前进。

他一过转角就撞上了她:满头金发,贴身短裙仿佛快要撑破,天使般的面孔上,挂着一双艳丽红唇。

“小帅哥!”她谄媚地招呼他,“你应该已经不是喝完热巧克力才去上学的年纪了吧?”

费尔南迪托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妓女,心里暗自盘算着,进了她背后那扇门,应该是个不错的藏身处。屋内的陈设看了就让人倒尽胃口。接待员是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大熊般的身躯塞在一个面积如告解室的小亭子里。

“多少钱?”费尔南迪托随口问道,目光紧盯着巷子口。

“看你要什么服务,对于纯洁青少年和没断奶的小鬼,我都算特价。说起吃奶……”

“可以!”小伙子急忙打断她。

妓女一听到成交了,连忙拉着他手臂,拖着他往屋内楼梯口走去。才走了三步,小伙子就停下来往后看,他紧张地左顾右盼,或许是骨子里的乡巴佬个性作祟,或许是窑子里的气味让他却步。她怕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马上使出浑身解数,热情地紧抓着他,在他耳畔说些咸湿耳语。这圆滑精明的女人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几句甜言蜜语,小伙子的耳根就软趴趴了。

“来嘛,小心肝,我保证让你舒服得说不出话。”

两人经过小亭子时,无须驻足耽搁,接待员直接递上一袋常用物品,包括肥皂、安全套和其他所需物品。费尔南迪托跟着这位出租爱神往前走,却频频回头张望入口。两人转进楼梯口,走上二楼,眼前洞穴般的阴暗走道充斥着盐酸味,妓女看着他,面露不安的神情。

“你赶时间啊,宝贝。”她说。

费尔南迪托叹了口气,她连忙找寻他紧张的眼神。这种工作是拿心理学文凭的快捷通道,经验告诉她,如果接下来的活动和她丰韵的身材不能让客人热身,进了那个肮脏的房间很有可能会没了兴致。或者更糟的是,裤子还没脱下来就对谈好的价钱出尔反尔。

“我的小心肝,做这种事情啊,性子太急不好。尤其像你这种年纪,我见过很多比你有经验的老手,因为着急没碰到我胸前这对宝贝就缴械投降了。你要慢慢享受这个过程,像是品尝奶油蛋糕,一次吃一口。”

费尔南迪托支支吾吾,妓女因此认定,他是完全臣服于她无可挑剔的精彩解说了。房间在走道尽头。小伙子踏上走道,偶尔听见有些门内传出的喘息和冲撞声,他的脸色马上起了变化,让人一眼看穿他在翻云覆雨这方面的认知相当贫乏。

“第一次?”妓女问他,开门并示意要他进房间。

小伙子点了点头,神色焦虑。

“哎呀,别担心。引导新人可是我的专长。全巴塞罗那有一半的处男经由我的指导,总算才脱掉尿布变成大人。快进来吧!”

费尔南迪托看了一眼暂时的避难所,居然比他预期的更糟。那张旧床像是破烂堆里捡来的,房里弥漫着剧烈恶臭,斑驳的绿色墙壁潮湿发霉,但湿气来源不明。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有个缺了盖的马桶和赭红色洗手台,一道铅灰色天光从气窗口钻进来。水管咕噜咕噜发出喷涌的诡异声响,听起来一点都不畅通。大得出奇的洗脸盆摆在床脚,立刻让人兴起难以启齿的遐想。那张床充其量只是个铁架,上面摆着至少十五年未曾洁白过的床垫,两个枕头倒是比山还高。

“我看我还是回家比较好。”费尔南迪托反悔了。

“放心。小鬼,好戏现在才上场。你把裤子脱掉以后,就会觉得这里跟丽兹酒店的总统套房一样舒服。”

妓女拉着费尔南迪托到床边,费了点劲才让他坐下。她在他面前跪下,脸上堆着甜美温柔的笑容,满脸浓妆挤出一道道深痕,她的眼神中依稀可见一丝哀愁。但是费尔南迪托期望的底层生活的诗意都被她一脸做生意的表情给毁了。妓女眼巴巴地望着他。

“亲爱的,开启天堂大门是有代价的!”

费尔南迪托点头同意。他在口袋里掏了又掏,接着拿出皮夹。妓女双眼闪着热切的光芒。他掏出皮夹里的钞票,数都没数就递给她。

“我身上所有的钱就是这些了。可以吗?”

妓女把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定定注视着他,露出熟练的温柔神色。

“我叫马蒂尔德,但是,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人家都怎么称呼您呢?”

“不一定。看他们高兴,婊子、娼妓、贱货、太太或妈妈的名字……有个还俗修士叫过我mater 。我听不懂。还以为他要去厕所,没想到那个字是拉丁文的‘妈妈’。”

“我叫费尔南多,但是大家都叫我费尔南迪托。”

“我问你啊,费尔南多,以前有没有跟女孩子做过?”

他怯生生点了个头,几无说服力。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知道要怎么做吗?”

“其实,我只是想进来避一下风头。我们不需要做什么。”

马蒂尔德皱起眉头。喜欢拐弯抹角的最难应付了。她决定扭转局势,于是动手帮他解皮带、脱裤子。费尔南迪托立刻出手阻止了她。

“不要害怕,宝贝。”

“我不是怕您,马蒂尔德。”费尔南迪托解释。

她随即收手,紧盯着他看。“你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费尔南迪托点头承认。

“这样啊。警察吗?”

“我想是吧。”

女子站了起来,在他身旁坐下。“确定什么都不想做吗?”

“我只想在这里待一阵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你不喜欢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您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马蒂尔德笑了。“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费尔南迪托不答话。

“我看一定有。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马蒂尔德盯着他,一脸好奇。

“她叫阿莉西亚。”费尔南迪托终于出声。

女子把手放在他大腿上。“我确定,有些事情只有我会做,但是你的阿莉西亚一定不懂。”

费尔南迪托仔细一想,他根本不知道阿莉西亚会做些什么,又有哪些是她不会做的,连猜都无从猜起。马蒂尔德满脸狐疑地望着他。她躺在床上,牵着他的手。在微弱的昏黄灯泡映照下,他发现马蒂尔德比他猜测的要年轻许多,说不定只比他大四五岁。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对女孩子爱抚。”

费尔南迪托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我知道怎么做。”他以少得可怜的自信为自己辩白。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知道怎么爱抚。宝贝,听我的话吧!男人的手再怎么灵巧,那十只手指还是跟玉米秆一样。来!到我旁边坐着。”

费尔南迪托踌躇不定。

“把我的衣服脱掉。动作要慢!帮女孩子脱衣服的速度越慢,征服她的速度就越快。把我想象成阿莉西亚。我们一定多少有点像。”

你们根本就是天差地别,费尔南迪托暗想。不过,即使如此,阿莉西亚的影像还是躺在他面前的床上,双臂往上高举,霎时,他眼前一片模糊。费尔南迪托握紧拳头,按捺全身颤抖。

“阿莉西亚不需要知道,我会帮你保守秘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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