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囚犯发起的生死赌局持续了好几天之后,萨尔加多似乎神力附身,居然起身拖着脚步走到牢房铁栏旁,用尽力气大喊一连串脏话:“他妈的婊子养的混账王八蛋!”声嘶力竭地叫骂了一阵子,他终于不支倒地,费尔明只好又把他抬上床。
“那只蟑螂死了没有?”一听到有人倒地的声响,十七号忙不迭地追问。
费尔明根本就懒得向大家报告室友的健康状况。反正,假如真的死了人,大伙儿一定会看见有人送来装尸体的帆布袋。
“喂!萨尔加多,您如果活得不耐烦,那就赶快死了算了,如果还打算继续活着,那就拜托安安静静过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您动不动就口吐白沫的德行。”费尔明边说边拿着一块肮脏的麻布替他盖上。贝伯不在,这块麻布是他从一名狱卒那儿弄来的,交换条件是追求妙龄少女的特效偏方,说穿了,不过就是以肉桂甜牛奶和油炸甜饼来讨好女孩的嘴罢了。
“别在我面前一副清高仁慈的模样,我早就看穿了您的意图。我知道您跟那群败类一样,我甚至敢拿内裤做赌注,你们都想诅咒我死。”萨尔加多厉言回呛,看来是打算维持恶形恶状到断气为止。
“喂!我可没闲工夫去招惹一个就要进棺材的人,不过,您要搞清楚,我没拿半毛钱去玩这个赌局,我这辈子也不会拿任何人的生命去打赌,虽然您根本不够格做人,归为甲虫类还差不多。”费尔明义正词严地驳斥他。
“别以为说这一大堆废话就能唬我。”萨尔加多一副狡诈的模样,“我非常清楚,您和您的好朋友马丁根据《基督山伯爵》暗中策划的事情。”
“我不知道您在胡说些什么,萨尔加多。好好睡一下,就算睡个一年也无妨,没有人会想念您的。”
“您如果真以为可以逃出这个地方,那么您就是跟他一样疯。”
费尔明突觉背脊冷汗直冒。萨尔加多咧嘴一笑,前面一排牙齿全被打掉了。
“我都知道。”他说道。
费尔明没好气地摇摇头,然后缩回自己的角落,只想尽量离萨尔加多远一点。相安无事的好光景只维持了一分钟。
“要我闭嘴是有代价的。”萨尔加多主动提起。
“早知道会这样,应该在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就让他死了算了。”费尔明低声嗫嚅。
“感念您的救命之恩,我打算给您一个特别优待。”萨尔加多说道,“我只要求您帮我最后一个忙,我就可以帮您守住这个秘密。”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因为您会被抓到的,就像所有企图逃狱的人一样,先来个好几天的酷刑伺候,然后被带到中庭以棍棒毒打,借此警示其他囚犯,到时候,我也不可能再请您帮忙了。怎么样?您帮个小忙,我绝对守密。我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啊?拜托,这话怎么不早说?这会让人对您完全改观的。”
“您过来……”费尔明迟疑了半晌,不过,他告诉自己,反正去了也没什么损失。
“我知道巴利斯那个王八蛋派您监视我,想查出我把钱藏在哪里。”他说,“您就承认了吧!”
费尔明耸了耸肩。
“我要您去告诉他钱在哪里。”萨尔加多说道。
“您说了算,萨尔加多。钱在哪里?”
“请告诉典狱长,他必须亲自单独前往。如果有人陪他一起去,他一毛钱都拿不到的。您跟他说,他要去的是一家位于新村的旧工厂,名叫‘维拉德’,就在墓园后面。半夜准时到,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呵,怎么听起来就跟阿尼切斯的悬疑独幕剧一样,萨尔加多?”
“听我说。您告诉他,他必须进入工厂,并且找到织布厂大厅旁的旧仓库。到了那里,敲了门之后,有人会问来者何人,他必须回答‘杜鲁提再世’。”
费尔明笑得几乎岔气。
“除了典狱长的演讲之外,这是我听过最蠢的笑话了。”
“只要照着我刚刚说的告诉他就行了。”
“您怎么知道我不会自己偷偷先去那儿,报上您说的暗号,然后拿了钱远走高飞?”
萨尔加多露出炽烈如火的贪婪目光。
“您该不会说,到时候……我已经死了?”费尔明自己找到了答案。
萨尔加多露出蛇蝎般的笑容。费尔明细究那双渴望复仇的眼睛。这时候,他豁然理解萨尔加多的意图所在。
“那是个陷阱,对吧?”
萨尔加多并未搭腔。
“如果巴利斯逃过这一劫呢?您难道没想过他会怎么对付您吗?”
“他们能使得出来的手段,我都领教过了。”
“如果不知道您那话儿已残缺不全,我大概会说您这人一定有好几条命根子,如果这次赌输了,您反正够本钱让他们糟蹋。”费尔明毫不客气地挖苦他。
“这是我的事,不劳您操心。”萨尔加多立刻回击,“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基督山伯爵?”萨尔加多伸出仅有的那只手。费尔明定睛注视他好一会儿,终究是意兴阑珊地伸出了手。